基層之惑:醫生去哪了?
“不認和尚只認廟”是學界對當前就醫秩序的形容,病人往往不是選擇其認可的醫生,而是盲目迷信大醫院,認為只有進了城市大醫院,才能進了保險箱。
另一邊,縣級公立醫院肩負著將縣域內就診率提高到90%,實現“大病不出縣”的重任,眾多縣級公立醫院院長在接受采訪時坦言,這個任務著實艱巨。
其中,“人才荒”是讓他們最為焦灼的問題,沒有優秀的醫生來提供優質的醫療服務,靠什么把病人留在家門口?
那么,守著在全國總人口中占到七成的縣域人口,如此龐大的就醫需求和“廣闊天地”,醫生們都去哪了?
中國醫院協會副秘書長莊一強用一個例子來說明當下無奈的現實:“中部地區某省的一家附屬大學醫院,擁有的博士畢業的醫生占到了全省總數的一半。也就是說,這個省所有的博士醫生,有一半都集中在這一家醫院。”
事實上,業界一直用“虹吸”來形容這種現象,大醫院“吸走”了優質的醫療人才,越來越滿負荷運轉,小醫院則愈加舉步維艱。
中國醫院協會于去年3發布的《縣醫院人才(流動)流失情況調研報告》顯示,2008-2012年這5年間,86所縣醫院中共有9392名醫務人員流出,超過六成縣公立醫院的專業技術人才數量難以滿足醫療服務需求。
“我們三明市的一個縣醫院,十年沒有招到一個本科生。”福建省三明市醫療保障基金管理中心主任徐志鑾感慨。
基層之困:醫生為何不愿來?
根據中國醫院協會的上述調查,85.7%的縣級醫院人才流向上級醫院或經濟相對發達地區,其中認為“薪酬待遇水平不高”的占到60.5%,成為人才流失首要影響因素。
近年來備受矚目與熱議的福建省三明市醫改模式,在改善待遇方面做出探索,實行以醫生年薪制為核心的薪酬制度,讓臨床一線的醫務人員多勞多得。經過3年改革,醫務人員人均收入達到8萬多元。
“醫務人員的薪酬制度國家有明確規定,不得超過同級事業單位水平,也就是說醫生收入不能比老師高。采用年薪制只要為了打破這個‘天花板’。”徐志鑾說,“這三年來,副主任醫師以上級別的,沒有流走一個人。提高醫務性收入可以說是留住人才最有效的措施。”
然而青海省醫政醫管局局長畢玉華看來,這一方法并不具有可復制性:“一方面,在經濟條件上,青海省的財力達不到。另一方面,三明市將醫療、醫藥、醫保等政府職能部門,集中到一位市領導分管。醫改要放到一個綜合平臺上,協調起來力度才能更大。”
河北省撫寧縣人民醫院院長趙永紅也心存顧慮:“給年輕醫生大幅漲工資,怕一些老同志心理不平衡,影響他們的干勁兒。”
此外,根據多位縣級公立醫院負責人反映,縣域地理位置和人文環境不佳,縣級公立醫院難以解決編制,醫院硬件設備不足,學科建設落后等也成為招人難、留人難的因素。
在廣東省衛計委巡視員廖新波看來,基本藥物制度的缺陷也是不可回避的原因。“基層醫療機構清退非基本藥物,造成了我們基層醫療服務的不足。使我們的雙向轉診,基層首診遇到了巨大的阻力。基本藥物制度制訂的初衷是國家保障基本醫療有藥用,而不是為了按照醫院級別來差別化使用。
基層之道:如何增加吸引力?
采訪中,不少業內學者與醫院管理者共同認可的一個觀點是,縣級公立醫院只有提升自身的服務能力,為醫生搭建一個發揮才能的平臺,才能吸引并留住人才。
廖新波認為,目前的三級醫院評審,“必須達到某個級別才能做某個手術”,制約了醫院的發展。他主張采取技術準入的方式,只要基層醫療機構達到某個手術的技術標準,就可以進行開展。相應地,醫務人員也有一個標準,專科醫生只要掌握了某種技術,就可以在某一個自己就職的醫院開展手術。
“這才能促使縣域醫院根據自己的能力去建設,去制造平臺,吸引醫生。”廖新波強調。
對于扎根縣域的趙永紅來說,他還有著更加具體而迫切的訴求:“醫院的大型醫療設備配置,需要經過省衛生廳批準,這些資源往往被城市醫院占據,希望能給縣醫院優先的配置許可,這樣才能盡快提升醫療質量。”
此外,趙永紅最大的困惑,就是如何解決不能入編這個現實問題,希望有關部門在人事制度上能對縣域醫療機構給予支持,讓下到基層的人才享有編制,縮短城鄉待遇差距。
莊一強認為,培養現有人才,也是提升醫療技術水平,緩解人才荒的一個途徑。對此他提出建議,讓縣級公立醫院的醫生“組團”到大醫院進修。
“以往只派遣一個人去學習,雖然掌握了技術,但是回來后由于沒有可以配合的人員,仍然無法施展才能。現在讓整個團隊參與進修,例如學習肝切除的手術,麻醉師也要一起去,回來后馬上就可以開展工作了。”他說。